<p> (1)批判的倾向<br> 老舍从但丁、契可夫、狄更斯的作品中,获得了一个信念:批判。但丁、契可夫、狄更斯在自己的作品中都猛烈而深刻地批判了欧洲中世纪和资本主义的黑暗。而老舍也一脉相承,在自己的小说中展开了批判的锋芒。尽管老舍批判的对象——中国的封建主义,和批判的方式——通过对市民心态的讽刺来实现对封建主义批判的意图,与但丁、契可夫、狄更斯不同,但老舍批判的意识和批判的倾向,却得益于他们的影响。<br> (2)取材的特点<br> 老舍喜欢贴近生活,尤其是普通市民的生活来选取自己小说的题材,这一特点也与外国文学的影响分不开。<br> 我们知道,老舍不太喜欢莎士比亚和歌德的作品,其原因可能多种多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莎士比亚和歌德作品的取材往往不是普通人的生活,而是上层贵族,王公大臣,甚至是神的生活。这一点让老舍感到他们的取材离现实世态太远。而老舍之所以青睐契可夫,倾心于狄更斯,固然也有很多原因,其中,他们切近生活和普通人取材的特点,也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契可夫描写下层人,批判社会现实中的常见世态,狄更斯嘲笑现实社会中的各种人,使老舍感到亲切。在老舍小说所描写的市民中,我们分明可以看到契可夫的影响,如《离婚》中老张、老李,在这两人身上,我们能体味到契可夫所描写的小市民的庸人气。<br> (3)人生态度<br> 老舍是作为一个温和的民主主义者登上文坛的。他没有鲁迅深刻,不像郭沫若那样激烈,也不像茅盾具有鲜明而强烈的社会使命感,也迥异于巴金的热情,他批判他的人物,但“笑骂,而又不赶尽杀绝”。他一方面在小说中无畏地直面社会的病态,另一方面又常常将不可调和的矛盾,特别是对立的上层人与下层人的矛盾,中华民族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矛盾,纳入“善”与“恶”的抽象的道德范畴之中;他一方面真实地揭示了旧制度必然灭亡的事实,一方面又只开出改良的药方。这一切都与老舍所受的外国文学的影响分不开。<br> 以狄更斯为代表的英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常常是一方面揭露社会的矛盾,另一方面又进行调和,以“善”与“恶”的道德说教来解决阶级斗争的矛盾。如曾对老舍产生过很大影响的狄更斯的小说《尼古拉斯·尼克贝尔》和《奥列佛·退斯特》,就是如此。小说前半写统治者与流浪儿的矛盾,结尾却让这本难调和的矛盾,在所谓有正义感的绅士的帮助下解决了,甚至,法庭、警察也站在了流浪儿一边,于是,来了一个大团圆。<br> 这种将历史的批判道德化的倾向,在老舍的小说中也随处可见。在《老张的哲学》中,被卖身的姑娘李静和被捆绑的青年王尔德最后被德高望重的孙守备救下,从而解决了矛盾;《四世同堂》中的恶棍、汉奸大赤包等的灭亡,也不是人民力量作用的结果,而是应验了“恶有恶报”的无形的道德戒律,最后被他们投靠的主子日本人处决。„„这些事实都是外国小说家的人生态度影响了老舍及其小说的证据。<br> (4)讽刺、幽默的风格<br> 首先影响老舍小说讽刺、幽默风格的是古希腊的喜剧,尤其是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其次影响老舍小说讽刺、幽默风格的是狄更斯和狄更斯小说的“幽默”风格。20世纪30年代,老舍在《谈幽默》一文中说到他所受西方近代文学影响的时候,特别谈到了狄更斯对他的影响。狄更斯对老舍小说风格的影响,我们进行直观的比较,也许可以看得更清楚,也能更直接地说明问题。这里我们就将老舍前期的小说《老张的哲学》与狄更斯前期的小说《匹克威克外传》进行简单地比较。<br> 狄更斯《匹克威克外传》中的滑稽人物,与老舍《老张的哲学》中“人物的滑稽”相映成趣。老张卑琐、可恶的德行、心态,与《匹克威克外传》中的匹克威克一脉相承,都具有那种既可意会,又可言说的滑稽味。<br> 狄更斯《匹克威克外传》的叙说语言十分幽默,老舍《老张的哲学》中叙说语言也十分幽默。<br> 狄更斯《匹克威克外传》幽默的目的仅仅是“为笑而笑”,老舍《老张的哲学》的幽默的目的也是如此,两者的目的是一致的。<br> 最后,老舍小说的讽刺、幽默的风格,随着老舍创作的发展也在发展,而老舍对外国文学的接受,也在发展。其基本路向是:从“单一”地接受某一位外国作家的影响,走向综合地汲取众多外国作家,包括威尔斯、康拉德、福楼拜、莫泊桑等现实主义作家作品的营养。<br> 从上面的描述,从老舍与外国文学的密切关系中,一个发人深思的现象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这就是,老舍作为一个自觉而且直接地接受外国文学影响的作家,他的小说,却恰恰获得了具有鲜明民族色彩的审美效果。而这其中肯定蕴涵了很多文学的文化学、文学的社会学、文学的心理学,以及哲学、美学的课题。</p>